觀世音菩薩坐著,右腿翹起,左腿交叉在身前的姿勢是“水月”的具體表現,是漢傳佛教的獨創造像題材。“水月”之名在佛教正典中是個“隱喻”化象征,《華嚴經》二七九經道:“......一切諸法,如幻,如焰,如水中之月,如夢,如影......”,水月觀音圖像的產生,最早見于畫史叢書《歷代名畫記》的記載:唐代周昉“妙創水月之體”,相傳他在長安勝光寺所繪一幅畫中所示,一轉圓月把觀音團團圍住,周圍有一片竹林,后世推斷這是水月觀音形象的雛形。此尊觀音右腿上抬踏于臺座,左腿橫盤,右手自然搭于右膝(已失),呈舒適自在坐,承襲了周昉所創作的水月觀音造型,一改造像的傳統姿態。
此尊金元木胎彩繪觀音菩薩像為典型晉作風格,造型古樸,開臉祥和。觀音束高發髻,分辮垂雙肩而下,額前發絲根根可見;臉廓渾圓,兩頰豐滿,五官小巧精致,雙目微睜凝神前方,眉眼開闊,給人以神采奕奕之感,盡顯菩薩度眾生脫離苦難的樂觀心境;嘴角微含笑意,神情莊嚴寧靜,透露出觀音的慈悲憫懷。無論是金代的漁獵民族,還是元代的游牧民族,皆體格魁梧、人高力大,這些特征都在造像上得以體現,相對于宋代的秀美婉約,金元時期的造像則趨向勇猛健壯。菩薩軀體渾厚,身著U領通肩擴口天衣,此乃早期穿法,衣紋線條簡練大氣,層次豐富極具力量感,衣角迭落,折疊起伏流暢;厚實貼體的衣袍乃高古時期造像典型特征之一,顯露出造像軀體的自然起伏,尤其后背線條,將體態優美的曲線展現地淋漓盡致,同時也表現出衣袍柔軟的質感,此等高超技藝實為普通匠師所難以企及。
此尊觀音就具有金元時期造像的渾厚、壯碩之感,頂束高髻,余發編成兩股發辮倚肩而下,發絲根根分明,花蔓寶冠上鑲嵌化佛,彰顯其觀音身份;化佛雖已風化,但依稀可看出小佛結跏趺坐于單層蓮花臺座,蓮瓣厚實飽滿。觀音軀體健碩,帶有少數民族的雄壯感。觀音面容豐腴圓潤,頭部微頷,雙目輕闔垂視以俯瞰蕓蕓眾生,唇邊笑意神秘且極富韻味,承襲了西域菩薩造像男相觀音的風格。唐代人們受禪宗思想影響,佛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,觀音菩薩像宗教意義上的神性氣質減弱了,更多地融入世俗人物的特征與性格富有人情味。如榆林窟第2窟西壁門的水月觀音畫像,是西夏壁畫中的上乘之作,經常為人們所稱道。其面部身體曾貼金部分雖已經氧化變黑,但通過數字技術復制還原,從圖一依然清晰可見觀音為男相容顏,甚至還有卷曲的“八”字胡,但無論身材、坐姿還是披肩的長發,都具有女性化特征。此時的觀音已經從原來的男性轉化為非男非女的中性模樣,及至明清,徹底蛻變為女相。此尊水月觀音相貌俊朗,眉眼間皆充滿男性的魄力,呈現出男相模樣。觀音上身袒露,薄衣貼體,衣著保留了佛教東漸傳入坦胸露體的樣式,與漢地本土偏厚重密實的風格大相徑庭。
首先值得注意的是此尊觀音的風格和年代。觀音整身瓔珞華麗,蓮花型瓔珞以聯珠串連,掛滿全身,蓮花基本沿襲了從印度傳入的樣式,保留著正面綻放的模樣,也可以看作是圖案化了的睡蓮,《阿彌陀經》中提到“池中蓮花,大如車輪”,佛教審美講究“以圓為美,以圓為貴”。此時造像風格還保留了些西域傳統風格,并未完全漢化,例如每朵蓮花都呈雙層樣式,雕刻細致,栩栩如生;還有繁縟的寶冠,五葉半鏤空圓柱狀花冠是早期普遍流行的形制之一,但隨著時間推移,尤其到了明清以后,觀音寶冠和瓔珞的形制受漢地審美影響,逐漸化繁為簡。從衣飾而言,天衣質感輕薄,將菩薩優美的體態和肌肉的自然起伏完美凸顯,明顯借鑒了西域藝術的表現形式和手法,與明清保守的衣著狀態完全不同。
▲2021西泠秋拍
清乾隆·銅鎏金“乾隆御覽之寶,郊壇享祀,設卦觀象”款九龍缽式爐
直徑:36cm 高:20cm 重:9400g
RMB: 400,000-800,000
參閱:美國紐約蘇富比2021年3月17日,編號258。落槌約300萬人民幣。
自漢代始,獅子多被賦予辟邪的含義,唐宋遼金皆是如此。明代之后,獅子的象征含義發生了變化,不僅衍生出富貴、生財的含義,還被人們賦予了兒孫滿堂及守護神等意味。風水銅獅子是我國文化中最為常見的吉祥神獸,它是智慧和力量的化身,代表英勇、王權和保護力,示意地位和吉祥。皇家宮殿、官府、寺廟殿宇門前擺放銅獅,有威嚴、震懾四方之意。達官顯貴家中門前擺放多用于鎮宅化煞、旺權助運之用。因“獅”與“事”、“嗣”諧音,所以歷史中常以象征著“事事如意””的雙獅并行。而太獅少獅為中國傳統裝飾題材,‘獅’與‘師’同音,意為“太師少師”,亦呼“太師少保”。太師是從西周開始就有的官稱,少師是春秋時期楚國設立的職位,后歷代沿襲。人們借用諧音,用大小獅子組成太師少師圖,祈愿榮登三公高位,官運亨通,寓意世代享有高官之位。
獅熏,似乎從唐代開始就有了這類器形,經過宋遼金的傳承和演變,獅熏成為了宮廷陳設及達官貴人的焚香佳器。到了宋代,熏香文化已從皇家貴族、文人士大夫以及佛家、道家擴展到普通百姓,遍及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。不僅在居室廳堂熏香祛污,宴會慶典上焚香助興,還有各式各樣精美的香囊、香袋用以佩掛。一些文人雅士還親手制香,蘇洵即有詩云:“搗麝篩檀入范模,潤分薇露合雞蘇。”黃庭堅也常自制熏香,還曾以他人所贈“江南帳中香”為題作詩贈蘇軾。宋代的熏香器具在繼承前朝的基礎上更加豐富多彩,屢有創新。其中頗具特色的就是“獸爐”。所謂“獸爐”即是以鴨、獸造型制造的金屬熏爐,亦稱“香獸”。宋代《香譜》中記載:“香獸,以涂金為狻猊、麒麟、鳧鴨之狀,空中以燃香,使煙自口出,以為玩好。”宋詞中歐陽修《越溪春》“沈麝不燒金鴨冷,籠月照梨花”,李清照的《醉花陰》“薄霧濃云愁永晝,瑞腦消金獸”,周紫芝《鷓鴣天》“調寶瑟,撥金猊,那時同唱鷓鴣詞”等狀物詠懷的句子,說的就是這種鴨、獸形的熏爐。宋代以后,熏香活動逐漸普及至尋常百姓之家,因此存世的普通香熏爐多。本獅熏爐正是其所講的“獸爐”。獅子口中生出香氣一縷,彌于眉目之高,使人心無旁騖,盡脫凡俗之氣。
此件拍品體量碩大,銅質精粹,沉甸至極。熏爐整體鑄成,雄獅四肢健碩矯健,匍匐半臥,側回首,雙目圓睜,開口露利齒,氣勢洶洶。頸系鈴鐺,鬃髯卷曲,盤旋如螺髻。尾部及腿際鬃毛隨風飄展,雕刻入微,絲絲畢現。熏爐分體鑄造,以獅頭為蓋,腹部中空,可承香料。燃香時,熏煙裊裊飄出,設計巧妙,極為難得。自古以來,銅器皆為皇家所重視,它組成了封建宗族禮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凡是以銅為質地的器物,均代表了一定的祭祀或禮儀的內涵,自商周興起之青銅器,到戰漢時期的錯金銀銅器,銅鑄器物一旦制作出來,便是個中重器,無論陳列陳設,皆地位高貴。與此件拍品同類者于拍場極少見到,此件器物更是保藏多年后的首次露面,十分罕見。
▲2021西泠秋拍
五代·銅菩薩坐像
高:29.5cm
RMB: 1,200,000-1,800,000
Provenance: 1. Lot 178, Sotheby's London, 1996.
來源:1996年12月17日倫敦蘇富比編號178。
參閱:見下圖。
低眉如水月 千年覺有情
葉叔重舊藏五代青銅漆金觀音頭像
此件觀音頭像為海上著名古董商葉叔重先生鐘愛的收藏之一。青銅鑄造,面部豐腴飽滿,發髻高束,原應佩戴帽冠,帽檐下正中卷曲,其余部分絲縷成條,致密有序。額頭下陷白毫,頭、眉、額處于一個平面。雙耳碩大,眉似彎月,兩目冥閉,鼻梁修長挺拔,厚唇輕合,笑容若隱若現。面部本有漆金,因年代久遠剝落,現仍存留漆層,滿布龜裂斷紋。整像肅穆內斂,深沉靜謐,仿佛俯視著蕓蕓眾生。觀音造像在唐宋之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,由唐代男身女相到宋代徹底女性化,從高高在上的神祇轉為世俗鮮活的婦人,個中是社會民眾心理、審美的更替。宋以前的觀音造像多莊嚴肅穆,神色內斂,不茍言笑 ;而北宋石雕觀音已表現出面容嬌妍,嘴角微揚,自然生動。這尊觀音像風格則恰好處于二者之間,親和而不失威嚴,真實而不乏神圣,呈現出兩種風格過度的特征。民國時期,國際著名古董商盧芹齋創辦“盧吳公司”,公司名稱中的“吳”,指的是活動于上海的蘇州古董商吳啟周。
葉叔重與葉月軒是昆仲,同為吳啟周的外甥。作為“盧吳公司”在北京的負責人,葉叔重對青銅器、書畫、佛像如數家珍,經手各類奇珍不計其數,歐美許多著名博物館的藏品,都是由他過手出境。這件青銅觀音是葉叔重自留收藏,檔次之高可見一斑。建國初期,葉叔重因看病與顧愷時相識。顧愷時,江蘇啟東人,留學美國,是著名的胸心外科專家、主任醫師、教授。曾任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員會委員、九三學社成員、上海市政協一屆至七屆委員。顧先生對金石古物甚是癡迷,得知葉先生為經營收藏古董大家,便經常來往交流,結為摯友。隨著時光的推迻,兩家人也彼此熟悉。五十年代中期,人民政府對文物外流作出規定,整治私營文物店號,此件頭像便由葉家托付顧家保管。《海上收藏世家》一書在介紹顧愷時先生時,文中照片就有這尊觀音頭像。造像安放在書桌醒目的位置上,足見顧氏對之青睞有加。書中提到的葉叔重交與顧愷時幾件最重要的珍品中,觀音像就在其中。
文革時期,顧家所保管的文物遭到查抄,觀音像就在其中。萬幸的是,這批文物被上海文管會接收,文革結束一并退還給顧愷時。之后顧氏夫婦赴美,將其送還給葉家。青銅觀音的幾經換手,見證了一段特殊的歷史時期,凝結了兩家人的深厚友誼。所承載的點滴故事,更能引發無盡的回味,為千年文物的傳承增光添彩。
▲2021西泠秋拍
明·銅八寶纏枝紋葵口三足熏爐
高:66cm
RMB: 220,000-280,000
參閱:故宮坤寧宮陳設等。
此尊菩薩面容端莊祥和,透著一種親近感,袒露上身,豐乳細腰。雙手于胸前結印,全跏趺坐于仰覆蓮座之上,頭戴摩尼冠,帔帛自雙肩自然垂下,柔暢地繞過手臂,經膝下后垂于座上,形成華麗柔美的線條。佩戴的項鏈、臂釧、腳鐲,以及蓮座上沿的連珠紋精美均勻,自然垂下飄帶、衣紋生動流暢,雙層蓮座,上沿飾一周連珠紋,蓮花葉瓣寬大、飽滿。整體造型華麗寫實,工藝精湛繁復,承襲早期永宣造像的風格的清康熙時期造像,表現出宮廷造像一類中較高的藝術水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