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1年9月,弘一法師在慈溪金仙寺致信夏丏尊,言受紹興諸居士之請,擬二三日后動身往紹興一游,之后或順便至杭滬,待返法界寺后再致信聯(lián)系。恰9月下旬,廈門南普陀寺廣洽法師來函請弘一法師赴廈門過冬,遂于月底動身前往,途徑紹興、杭州至滬。
李叔同與夏丏尊合影于杭州的祭祀儀式上
及至上海,正逢“一?二八”事變前夕,時局動蕩,于是弘一法師在夏丏尊、劉質平、豐子愷等的勸阻下,放棄廈門之行,不久即于上海折返。此次上海之行雖然短促,但弘一法師不僅與眾親朋弟子得以重逢,還因緣結識了諸多有志之士,本幅《淞鷗別舍》或許就創(chuàng)作在這段逗留于滬的時光,而有緣請得弘一法師為其題寫齋號的質均居士又是何許人也?
▲
弘一(1880~1942) 為夏質均書匾 淞鷗別舍
灑金紙本 橫披
1931年作
108.5×37cm 164.5×35.5cm×2 133×33cm×2 80×17.5cm×2 130.5×67.5cm
說明:本目標為夏丏尊四弟夏質均上款,由其家屬友情提供。
附伊立勛、繆谷瑛、王作綍、袁鑒四件夏質均上款及舊藏書畫。
質均居士本名夏質均,字乃彬,為弘一法師摯友夏丏尊之四弟。夏家祖上世代經商,家境殷實。但到了夏丏尊祖父輩,由于經商失敗后繼而離世,家道逐漸中落。其父夏壽恒,雖考取過秀才,但無其他職業(yè)。夏家五兄弟中,據(jù)說只有夏丏尊的八字與讀書相合,因此祖父和父親都對他另眼相看,希望他將來能做讀書人,入仕途,事實證明夏丏尊的確不負眾望,成為了中國著名文學家、語言學家、教育家。而其余四兄弟則分別進入其他行業(yè)打拼,其中四弟夏質均繼承了祖上的商業(yè)頭腦,從紹興錢莊學童逐漸打拼為舊上海金融界的佼佼者,于1922年任上海江南銀行董事、經理,1934年時任上海江南商業(yè)儲蓄銀行、中華商業(yè)儲蓄銀行董事。受其三哥夏丏尊影響,夏質均亦多與文人學者來往,積極參與文化教育事業(yè)。1924年,朱自清受夏丏尊之邀至白馬湖畔的春暉中學任教,最初即借住在夏質均家,與夏丏尊的“平屋”僅一墻之隔。1925年,匡互生在上海籌建新式學校立達學園,夏質均利用銀行經理身份之便,貸給匡互生1.5萬元。1928年,開明書店由章錫琛、夏丐尊、劉叔琴、杜海生、吳季候、豐子愷、夏質均、胡仲持、吳仲鹽發(fā)起改組為股份有限公司,夏質均為股東之一,而弘一法師發(fā)愿書寫字模,即由開明書店負責鑄造、印刷,惜未成行。由上可見,夏質均不僅為舊上海金融界個中翹楚,還頻繁涉足文化圈,但經查閱多方資料,卻未發(fā)現(xiàn)弘一法師與夏質均來往的直接證據(jù),因此,促成弘一法師為夏質均題寫齋號這段因緣的就只有夏丏尊了罷。
李叔同與夏丏尊合影于杭州的祭祀儀式上
提及夏丏尊與弘一法師情誼,世人都會提起李叔同在出家兩三年后說過的一句話:“我的出家,大半由于夏居士的助緣。此恩永不能忘!”是的,正是夏丏尊脫口而出的任性之言才成就了如今的弘一大師。而夏丏尊卻在《弘一法師之出家》一文中悔恨不已:“……他的愛我,可謂已經超出尋常友誼之外,眼看這樣的好友因信仰的變化要離我而去,而且信仰的事不比尋常名利關系可以遷就……”無論是弘一寄給夏丏尊的一百余通信,還是夏丏尊為弘一法師修建晚晴山房,組織護法會,都見證了二人之間情同手足,其淡如水的君子之交。正如弘一留給夏丏尊的遺書中所寫:“……君子之交,其淡如水。執(zhí)象而求,咫尺千里。問余何適,廓爾亡言。華枝春滿,天心月圓……”二人的深情厚誼使得夏質均結識弘一法師是早晚之事,而夏質均請弘一法師書寫齋號,想必亦是弘一法師無法推辭的吧。
此時正是弘一書法創(chuàng)作的高峰時期,而這一時期的“弘一體”,也代表了弘一法師的個人書風逐漸走向成熟。縱觀作品《淞鷗別舍》四字,盡棄魏碑方折之用筆,火氣褪盡,漸入淡泊蕭然、圓融之境,并從中體味舒朗圓潤的清古意蘊,入筆收筆強調蠶頭,筆筆氣舒,筆筆鋒藏,筆筆神斂,筆力盡收,蓄而不發(fā);中段行筆中鋒且?guī)в凶?,外部輪廓圓潤柔美,好似凝脂般晶瑩;筆法的運筆態(tài)勢上以“慢”為主,慢則凝神聚意,雜念摒除?!帮h飄何所似,天地一沙鷗”。以淞鷗寄托主人別離家鄉(xiāng),扎根淞江的游子之心,豈不妙哉,而弘一法師氣定神閑的書法又使得這份淞鷗之緣脫盡浮華,愈顯真淳。
本拍品由上款人家屬友情提供,一同上拍的還有夏質均上款及舊藏的伊立勛、繆谷瑛等作品。目前存世的弘一法師作品多為華嚴經集聯(lián)句、警世名言、佛門經語等內容,手書齋號實屬罕見,當為寶之!
伊立勛、繆谷瑛、王作綍、袁鑒四件夏質均上款及舊藏書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