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28年7月17日一早,二十七歲的川島趕到杭州清泰第二旅館,找魯迅與許廣平。前一日下午,他剛與魯迅在城站邊的抱經堂書店買書。但他不知,因酷暑失眠一夜的魯迅,清晨已經回去上海了。次日川島接到魯迅的信,說自己不想被蒸成“神仙鴨”,逃回滬上仍心有余悸。又抱怨抱經堂書店書價貴,自己變了“阿木林”?!鞍⒛玖帧笔墙惴窖陨倒现?,川島是紹興上虞人,故魯迅在信中可用家鄉話抒發自己之懊惱。但魯迅回滬后,又在8月15日的信中托川島去抱經堂買《奇觚室吉金文述》,這也成為魯迅與抱經堂主人朱遂翔間最知名的一次往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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魯迅(1881~1936) 致川島(章矛塵)親筆信封
信封 一枚
1928年8月15日作
識文:杭州西浣紗路三十號,章矛塵先生,迅,八、十五。
著錄:
1.《魯迅書信集》上,P196-197,人民文學出版社,1976年。
2.《魯迅全集》第十一卷 兩地書 書信,P632-633,人民文學出版社,1981年。
3.《魯迅全集》第十二卷 書信(1927-1933),P128-129,人民文學出版社,2005年。
4.《魯迅書信》二,P28-29,人民文學出版社,2006年。
5.《魯迅與周作人》P218,張耀杰著,臺北秀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,2008年。
6.《魯迅全集》編年卷 第5卷 1927-1928,P651,人民文學出版社,2014年。
刊載:
董舒林《魯迅在杭州的足跡》,載《魯迅研究動態》1987年08期。
說明:
此為拍場僅見魯迅先生親筆信封,上款人為魯迅同鄉摯友及忘年交章廷謙(字矛塵,筆名川島),二人都曾是同一杭州高中(今杭州高級中學)的教員,此教職為魯迅回國后的首份工作。所對應之信件著錄于各大版本的魯迅文集及書信集,內容豐富、涉獵廣闊,為魯迅研究之重要資料。
此信內容與當時魯迅主持的期刊《奔流》、《語絲》密切相關,其中最常被引用的為其談及與劉半農關系,同時提及郁達夫、田漢、鄭奠、沈尹默和當時負責《語絲》出版發行的翻譯家李小峰等人。信封即用《語絲》校樣紙裁成,背面可見。
此外,信亦記載魯迅托川島從民國著名書店抱經堂購買古籍《奇觚室吉金文述》一事。且寫此信前一個月,川島邀請魯迅攜許廣平做了人生最后一次杭州之行。
川 島(1901~1981),原名章廷謙、字矛塵。生于浙江上虞。中國現代著名散文家。1924年出版散文集《月夜》,被譽為散文文學妙手。建國后發表多篇研究、回憶魯迅文章。在北京大學、北平女子文理學院任教。1981年病逝。著作《月夜》、《和魯迅相處的日子》、《川島選集》(散文集)。
1910年1月10日,魯迅和浙江兩級師范教員,攝于杭州湖州會館(前排右三為魯迅)
“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”。魯迅一向是對以西湖十景為代表的“十景病”不以為然的。早年魯迅從日本歸國,首份工作即是在杭州高級中學的前身,浙江兩級師范學堂教授生理及植物課。魯迅教書風格開放,不僅在全國首創了生理課教學,也常帶學生在西湖邊采集標本,但除教學外,魯迅在杭州最常去的只有浙江圖書館而已。此次來杭,卻去了孤山西泠印社茗談買書,虎跑泉飲茗沐髪,功德林、樓外樓赴宴請客。如此興致也許是由許廣平的同行,川島、許欽文、鄭奠等人同游造就的。魯迅與許廣平自1927年10月在上海同居,剛好也是川島等人邀請魯迅至杭州賞蘆花之時,魯迅對與許廣平關系一度諱莫如深,也推說自己想看梅花,將杭州之行延遲到了賞荷的季節。因此此行除會友外,大有蜜月之旅意味,想來許廣平、川島等人在杭州的陪伴才是魯迅所珍惜的西湖景。
西泠印社舊址,后石坊臨里西湖,上通印社后門。
魯迅在杭州任教時常帶學生去采集標本的水星閣
杭州浙江兩級師范學堂(即現杭州高級中學)舊影。1909年魯迅從日本回國,在該校任教。
《語絲》創辦在周氏兄弟失和的第二年,二人回避見面但同為供稿人,《語絲》自然成為了周氏兄弟之間微妙的關聯。魯迅雖然自稱自己在語絲只任閑職,由于周作人的關系亦不參加語絲社聚會,但實際上卻為《語絲》投入了大量精力。現存1928年8月15日魯迅致川島信封,即是由與《語絲》有關的校樣紙裁成。背面為“語絲”等字,正面為川島在杭州西浣紗路的住址,雖是小物,但卻因集合了魯迅的工作與友誼而彌足珍貴。
1927年10月4日,魯迅與許廣平及親友合影
許欽文(中)在紹興魯迅紀念館
《語絲》、《奔流》
《語絲》刊發的幾年,魯迅的交游也大多圍繞著語絲社展開。但仿佛應了魯迅在《立論》中的寓言,“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”從來入不了大多數世人之耳,而“今天天氣哈哈哈”才是世俗的標準答案。1928年2月,魯迅在《語絲》上刊登了讀者對劉半農文章的批評來信,劉半農憤然結束了二人連年的筆戰,再也不與魯迅往來了。在當年8月15日信中,魯迅提及與劉半農共赴飯局,已是“并不談起什么”。多年后魯迅在《憶劉半農君》中卻懷念著與他筆戰的劉半農,而恨其無斗志的晚年。魯迅與李小峰亦因《語絲》廣告及版稅問題鬧到法庭,在郁達夫等人調解下才作罷。1930年魯迅在給川島的信中曾感嘆自己“近幾年又頗懂得了不少‘世故’,人事無窮,真是學不完也”。
劉半農(1891-1934),名復,字半農,號曲庵,江蘇江陰人。近現代中國著名的文學家、語言學家、考古學家和教育家。早年參加新青年編輯工作,后旅歐留學,獲法國國家文學博士。1925年回國,任北京大學教授。1927年任西北科學考察團理事會常務理事,遙控考察團的進程。著有《揚鞭集》、《瓦釜集》、《半農雜文》等。
魯迅的吶喊似乎總是會帶給了他同樣多的彷徨,但總還是有人愿與這樣性情的魯迅來往,使魯迅在寸心之爭的世界中,及時打消對自己的懷疑。可以不告而別,可以直抒胸臆,繼續直面慘淡的人生。
1928年夏日一游后,魯迅在信中說過要看西湖的桂花,懷念過“翁隆盛”的龍井茶,也提及過抱經堂,但因事業忙碌與周海嬰出生,魯迅再也沒有回到過杭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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