累得要死,還不是為了多扒分(上海話,賺外快)——小杰昨晚喝炸了(北京話,醉酒鬧事)——錢沒掙著倒給折騰進去了,這幾天全家正忙著撈人(北京話,下海閃失受拘押,親友出面擔保)——六狗兒原來吃飯有上頓沒下頓的,這幾年卻出息成了大神(天津話,有能耐的人),整天呆在五星級賓館里不出來——這人心辣手毒, 怎么來畫兒(成都話,來路不正的生意)怎么干——吳美真超格式(重慶話,形容趕時髦),快四十的人了,還把自己打扮得比十八歲的姑娘還俏,搞得我都不敢看她了——老張生意順當,光保姆就請了三個,結果他那兩個兒子除了泡馬子(南京話,找女友),啥也不會做了——阿申辭職后,成天撮著過(武漢話,無固定職業),別人替他難受,他倒滿自在的——只要做局(海口話,指策劃生意項目,引誘別人來投資)做得好,沒有資金可以有資金,沒有技術可以有技術。
——“九十年代”都市流行語(選編自《天涯》)
2013西泠春拍拍品 張恩利 《BAR》
布面 油畫 1994年作 137×148cm
展覽:PLATFORM 1——70 Young Modern Artists from Asia and Latin America”,阿姆斯特丹,荷蘭。
出版:《 PLATFORM1》p87,Canvas Foundation,1997。
(20世紀)90年代,如此的生猛!中國社會發生了劇烈的變化,由政治中心社會向經濟中心社會轉型。都市文化為大眾生活注射了極大的活力。光怪陸離的城,孵化出新的空間——酒吧、歌舞廳、咖啡廳、游樂場里,流行樂、搖滾、時裝、廣告千變萬化,你我他她不由分說地物化為城市色彩斑斕的一個部分。身體和精神獲得極大的自由度,但一種強烈的撕裂感和不確定性隨即而來。藝術家作為這個生猛時代中的一份子,也需要找到保證基本生活的方式,更重要的能在紛亂變幻的時代找到思考的立足點,一切都靠自己把握。
《BAR(酒吧)》完成于1994年。創作這幅作品時張恩利剛被分配到上海東華大學教書,并還未入駐香格納畫廊。他稱那時的自己為“憤青”,是個不折不扣的“現實主義者”。同一時期的作品比如《二斤牛肉》、《城市獵人》、《吃》,飽含了自我體驗,以及作為視覺藝術家的厲覺而溫情的人間觀察。身邊的朋友、同事,或者街上走過的某個女人,這些游離于主流秩序之外的人,都成為他在乎的對象,他們抽煙喝酒,饕餮斗毆,保留著自身揮之不去的異類身份。
評論家李旭將《BAR(酒吧)》描繪的反烏托邦式的場景,比作“黑暗中的吟唱”,以此獻給那些“無名的人們”。畫面中部有個執煙的人定定地望向觀眾,透過混亂彷徨的場景,冷靜地觀照著這個世界。這雙隱藏在人群中的眼睛仿佛是張恩利自己的,帶著距離的冷靜,發掘出這迷亂的表象下那涌動著的無限活力。張恩利所鐘愛的法斯賓德的影片,南非作家庫切、法國作家勒•克萊齊奧的作品,都有對流浪者(外來者)動蕩生活的描繪。他對原始意象、粗野旺盛的曖昧,體現出某種理性和克制的英雄主義。傾瀉的吧臺燈光,升起的煙圈,健壯的肌肉,染在人體上血液般的光彩,還是遠處仿佛傳來的舞曲聲,游離于社會舞臺外的邊緣人,畏懼日常的平庸,個性始終伴隨他的都市生活。為逃離現實生活秩序,游蕩、窺看都可成為對都市刻板秩序的逾越。身體一邊流浪一邊尋求環境的刺激,找到能讓精神進入靈魂的空間。
《1963格林尼治村——先鋒派表演和歡樂的身體》:酒吧與藝術天然關聯著,從19世紀末,塞納河左岸現代派先鋒藝術,到20世紀60年代格林尼治村后現代藝術的誕生。
電影《霧港水手》(法斯賓德導演,1982)戲劇化的用光,充滿逼迫與反抗的悲劇美學意蘊。
都市的酒吧是以非本地化的方式降臨的。外來的消費群體,成為它主要的目標客戶。抹不平的身份區隔,讓各自代表的價值觀在夜間粉墨登場。同樣是制造幻覺的空間,它比電影院更帶有獨立意識,那種溫情的獲得,需要自己去爭取,有時更需要偶然的運氣。破碎的身份,流動的欲望,寂寞的游蕩,炫耀性的消費舞臺,顛覆著日常的空間體驗。一旦置身于這個狂歡的契機,就會被暗示進入那個幽暗的鏡像世界。它本是屬于精神的,但因為空虛,表達的機會順勢推脫給了身體。在此宣布相信愛情,但不相信忠貞不渝的愛情,這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。
電影《周末情人》(婁燁導演,1995)王志文扮演一名搖滾歌手,并親自演唱。(圖中二維碼為視頻鏈接)
電影《重慶森林》(王家衛導演,1994)失戀無聊的警察223在酒吧愛上了戴金色假發的女殺手。
張恩利說繪畫跟電影或攝影相通,都是“瞬間的存在”。《BAR(酒吧)》有如定格的電影畫面,記錄下了那一刻的眾生相。空間逼仄壓抑似貝克曼的《黑夜》,人物造型像畢卡索的《亞威農少女》,也似梵高筆下圍坐著吃土豆的農民。熟悉張恩利的人常常會有疑問,為何他的繪畫風格前后差異如此之大?看似帶有表現主義和野獸派的語調,卻像他觀察所具有的特性那樣,藏在粗糲中的精細。畫家自己稱在2000年轉而對“日常事物”的描繪,形成那種冷靜的畫風與氣質,1990年代這個過程是必不可少的積累。題外話,這個留大胡子的男人,除了熱衷健身,著裝品味為圈內稱道,還有一個特殊的愛好。90 年代起,張恩利迷上了收藏連環畫,據說還保存得非常仔細,放在閣樓,整整齊齊,閑時消遣,已經有2000多本。即使五彩繽紛的物化之城已經成為一種自在之物,情感還是濡染著我們的心靈吧。
細心的“連環畫收藏家”張恩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