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圖為陳洪綬所繪《芝仙祝壽圖》,畫面正中有一老者拱手肅立,美髯戴巾,應為前來祝壽之人。其后侍兩童仆,一童持瓶,瓶插虬枝,余一童雙手舉翎飾傘蓋。其右立一持扇高士,方臉大耳,頭上簪花,衣襟半開,灑脫不羈。老者左側(cè)乃一高髻女郎,曲眉豐頰,鳳眼櫻口,廣袖曳裙,足蹬華履,左手持羽扇,右手指前,似為眾人引路。女郎后有侍女捧花果盤。整幅畫中惟有高士望向畫外,神情頗耐人尋味。陳氏在1635年曾繪《喬松仙壽圖》,畫中高士同樣望向畫外,據(jù)題識可知,畫中高士乃陳氏本人,故此處推測高士或為老蓮自畫像。而人物頭帽簪花系陳氏一貫風格,可見《楊升庵簪花圖》(約1636)、《阮修沽酒圖》(1639)、《倚仗閑吟圖》(1645)、《鐘馗像》(1645)。畫中人物雖儀態(tài)各異,而攜禮共赴壽宴。人物衣紋用筆有鐵線描意,流暢自如,細勁轉(zhuǎn)折,無不合節(jié),須發(fā)游絲,尤見功力,屬老蓮成熟風格。
陳洪綬(1598~1652) 芝僊祝壽圖
設(shè)色綾本 立軸 129×52cm
畫上題識“楓溪陳洪綬畫”?!皸飨碑斨戈惡榫R之籍貫,陳氏生于浙江紹興府諸暨縣楓橋鎮(zhèn),其二十六歲初次北上,歷時十五月返,中年到甲申國變,多半在諸暨與杭州,后又赴京三年又四個月,晚年先是在紹興五年,然后杭州四年,去世那一年方回到紹興。除去北上兩三次,陳洪綬一生大多活躍在蕭山、杭州及紹興地區(qū)。陳洪綬早年用款多用名而不用字號,以“陳洪綬”或“洪綬”署名,所謂“畫不章侯”。此圖用款“洪綬”作草書,早見于1619年《橅古圖》中,“洪綬”二字便作草書,但早期“洪”字較為方扁,后逐漸變?yōu)殚L方,1639年木刻《九歌圖》上的題款便以作此寫法,此圖中即可見“共”字上部拉,下部矮短。“綬”字左邊部分貫草作鉤子,早期鉤子圈寫較大,中期以后長鉤簡化作一豎,如圖。此圖用印“洪綬私印”(朱)及“字章侯“(白),前者與《張深之正北西廂插圖六幅》(1640)及《代馬權(quán)奇書序》同,后者亦見于《花鳥圖冊》(1633)與《聽琴圖軸》(約1649)。單以款印推斷,此圖應為陳氏中期(1631~1644)作品。
陳洪綬的晚年歷經(jīng)滿清入關(guān)和兵戈戰(zhàn)禍,曾出家為僧以避亂,局勢稍定后便回鄉(xiāng),鬻畫以謀生計。其時畫壇中文人有生活困頓者,多通過代理人、中間人及書信往來等間接或直接的方式接受委托,書畫或被作為禮物回饋,或作為答酬交易,陳洪綬余年的大量作品即因此創(chuàng)作完成。與顧主關(guān)系疏離或應景而作,則作品多粗疏簡略,好友張岱曾抱怨所得陳洪綬的作品乃“涂抹殆遍”的“未完之作”。私交甚密或身受其惠者,則作品經(jīng)精心繪制。如1650年陳洪綬為其主要贊助人周亮工繪制了著名的《陶淵明故事圖》。以祝壽題材為例,陳洪綬一生所畫此類題材頗多,早在1616年便繪有工筆重彩的《人物圖》扇為其岳父賀壽,扇中畫有紅衣道士及隨從,手捧仙桃,兩人行色匆匆,似怕誤了壽會時辰。另有《彈唱圖》(約1649)、《松壽圖》(約1635)、《寫壽圖》、《獻壽圖》、《飲酒祝壽圖》(1649)、《麻姑獻壽圖》、《水仙靈芝圖》(約1649)、《仙侶圖》(約1649)、《拂樂仕女圖》(約1649)等,陳氏于1652年所繪的《人物通景屏》為其有年款的最晚作品,共十條,題材為群仙祝壽。陳洪綬所畫祝壽作品中,不乏職業(yè)畫家貫用的題材,祝壽圖必有松、鶴、萱、桃等物事,可推為換取生計之作或作為一般酬謝。此外亦多有精巧結(jié)構(gòu),如1638年所作《宣文君授經(jīng)圖》,此圖為陳洪綬受諸位堂兄委托,為姑母六旬大慶所繪,畫作中將姑母比作古代人物宣文君,描繪了宣文君講學的場景,所畫人物眾多,景致開闊,有白云蒼松、叢樹石坡,觀畫屏、帳篷和琴案的布置,功力處處俱到。又有所作《仙侶圖》,從一銅器中升出小仙向老者呈獻玉杯,以寫頌祝。此《芝仙祝壽圖》人物經(jīng)營,工筆勾畫,用色典致,乃至童仆的衣物紋飾皆細心描畫,當為贈予好友的用心之作。
晚明書畫家常以綾代絹,而陳洪綬極少用之,作品中綾本設(shè)色較為少見,所知有《斜倚熏籠圖》(1639)、《高士圖》(約1645)、《撲蝶仕女圖》(約1650)、《調(diào)梅圖》(約1649~1650)、《聽琴圖》(約1649~1650)。此圖為綾本設(shè)色,且為人物畫,保存較好,故極為罕見。